《做工的人》攝影展與講座
我從不讓一個人看起來不好,他們自己表現自己。照片就是你的鏡子,就是你—奧古斯特·桑德
3/1~3/30 《做工的人》誠品敦南攝影展
台北市大安區敦化南路一段245號2F
林立青(作者)/賴小路(攝影)對談講座
3/8 週三 金石堂城中店 19:00-21:00 台北市中正區重慶南路一段119號
3/24 週五 誠品敦南店 20:00-21:30
去年11月到12月的這段期間,拍攝《做工的人》這本書,一開始出版社提供參考的方向是《人間》雜誌的攝影,不過出版社與我也都希望這些影像不要太過悲情,於是除了《人間》以外,我想到了自已一直很喜歡的德國攝影家:奧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 1876—1964),桑德記錄德國各行各業與各個社會階層的人物肖像,我看過一次就深深的烙印在腦中,前幾年寫《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的讀後心得也有分享過糕點師廚長這張經典,同時桑德與這本書有許多共同之處,除了桑德是礦工之子,少年時也是礦工以外,最重要的是班雅明對桑德這一系列作品的描述:
“桑德從事這項艱鉅的工作,並非以學者身份自居,也並未受到種族或社會理論的啟示,而是如他的出版人所言,出自「直接的觀察」。他的觀點自然沒有岐見,具有膽識以及哥德(Goethe)所謂的溫柔體貼:「有一種溫柔體貼的經驗,以內在的精神來認同客體,進而成為真正的理論。“
這段話完全寫出在拍攝前我讀作者林立青文字的印象,立青對於工地書寫給我的感覺一如桑德的直接觀察與溫柔體貼,所以我心中的出發點是以桑德的作品來參考,如果你手上有《做工的人》這本書會發現裡面有些人物照是參考桑德的作品,特別是合照的部份(桑德特別喜愛拍攝群體合照),不過我的攝影歷練和大師自然是相差非常遠,我無可避免依賴最新科技的相機與後製,距離桑德那種純綷表現出時代臉孔的影像還有非常非常大的一段距離。
一如開頭引用桑德的名言,桑德的影像是以人物擺好(展現)他們的姿態以後,讓人物看著鏡頭拍攝(這可能與他照相館的工作有關),雖然大家都會覺得這種社會紀實影像應該側寫才自然才寫實,但一方面工人影像的snap照無論在哪裡已經很多了,而且我自已覺得側寫抓拍的影像比較著重在事件的表現,但要聚焦在做工的“人“上面,甚至再往更遠看去注視這個群體就比較不是那麼強烈。
另一方面是對做工的師父們來說,比較難得的,反而是是讓職業攝影者好好的為他們拍一張,屬於他們個人的照片,在我們的世代影像太容易獲得,卻也因為這種隨手可得的大量影像而稀釋了照片裡人的存在,透過攝影者的觀察留下他們氣質的攝影照,與那些手機隨手紀錄下的數位圖像不同,正如巴特所說:「氣質像一道光明的影子伴隨身體,一張照片若不能表現氣質,如同身體沒有影子」。
不過雖然如此,但實際拍攝想儘量以肖像的方式來拍攝還是有難度,師父們在現場是在工作並不是專門的model讓我拍照,只有幾位能趁空檔時請他們快速的讓我拍幾張,能像這張照片的水電師父一樣讓我拍攝的並不多,所以就人物影像的比例來說還是以snap的抓拍照居多,不過這次展出的照片裡有一張工人吃著便當的抓拍讓我印象深刻(留言1F現場圖),那是我第一次和立青去拍的工地,師父叫黑仔(台),趁中午的時間想拍一些工人吃便當的影像,實際上有點困難,我並不是長期待在工地裡跟他們博感情認識,只有趁便當來之前簡單聊一會,大多數的人即使在餐廳裡都不願意吃飯被拍照吧,何況是在工地裡吃便當,所以即使是抓拍還是先問了一下黑仔師父我拍他吃便當有沒有關係? 不意外的他說“可以啦,啊不過甲奔有什麼好拍的?“,他之所以願意,是基於一種你也是來工作我也幫忙你的心態,沒有所謂聰明人懂的拒絕的藝術那樣高明學問。
黑仔師父答應後就繼續吃他的便當沒有理會我,我保持遠一點的距離用中長焦段的70-200mm拉到200mm的焦段拍攝,匆忙之下忘了拉高iso快門只有1/100s,對200mm的焦段來說這個安全快門並不夠,所以當下快速看螢幕確認沒有失焦之後,我只拍一張就放下相機讓他比較自在。
回家整理照片才發現,有很多細節是我即使在現場也看不見,原來他拿著便當的手還沾滿油污並纏著橡皮筋,如果用攝影的角度來說,手上的油污是知面,那麼那條纏在姆指上的橡皮筋就是刺點了,因為我盯著螢幕看很難忽視那條在打開便當後應該丟掉的橡皮筋。
在台灣拍攝勞力工作者雖然不像《薩爾加多的凝視》在南美礦場那樣苦難,但也容易變成一種消費他人的過程,拍攝這些影像對攝影者是兩難的一件事,因為無論如何,最終我都是有得利,而他們並沒有因此獲得其它報酬,而回過來說攝影是一種凝視,除了攝影者本身以外,之於觀看者也是如此,存在我們身邊但從我們的眼角略過的一些人和事,就像我人在現場卻沒有看見他拿便當的手還沾著油污。
攝影能做的事很小,誠摯的希望大家可以到現場,這與你在電腦前、手機前面坐著看螢幕不同,透過大型輸出工人影像的細節,希望能傳達一些訊息給站在前面凝視的觀看者。
註1:我很喜歡桑德的原因在於他是一個以開照相館替人拍肖像為生的攝影師,早期照片的一切都是為了流傳永久,他做的正是這件事情,在他的年代有點像我們現在做婚禮攝影一樣,我們這個攝影泛濫的時代,有許多人覺得婚禮攝影並不是攝影界裡什麼門檻很高的工作,但對於你拍一張好的照片,為另一個人留下他值得流傳的影像並沒有分別。
註2:這次拍攝了這多影像,誠品書店展出7+1張,與書本裡的數十張只是一部份,比較完整的網路版本等過一段時間再來發佈,希望大家能到書店的現場看展出與書,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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